抹黑民主,何患无辞?

抹黑民主,何患无辞?
 (2009-01-24)


  改革开放三十周年前后,关于民主话题的讨论又多了起来,特别是《早报网》相对于大陆媒体有着一定的言论自由空间,因而成为很受中国民众欢迎的各抒己见、讨论交流的一组论坛。然而,读了最近早报读者讨论区的署名为“法国巴黎宋鲁郑”的多篇文章,极尽贬损抹黑民主之能事,颇为困惑,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宋鲁郑先生发文效率很高,来不及一一研读,仅仅列举最新发表的几篇便可窥一斑而见全豹,例如《奥巴马就职演说为何绝口不提民主?》、《从法国公民社会“黑手党化”看民主在世界的前途》、《陈水扁钢铁贪腐之身是怎样炼成的?》、《美〈新闻周刊〉高调肯定中国模式的背后》等等,不外乎想表达如下几层意思:一、奥巴马就职演说中未提到“民主”,说明老美要与民主切割了;二、民主是毁灭人类的潘多拉魔盒;三、民主是造就陈水扁等腐败分子的温床;四、中国经济的成功得益于“温和,非暴戾,润滑剂般的”腐败行为,腐败非但无罪而且有功……不一而足。如果不是我曲解宋先生的原意,那么就请允许借早报网一席之地与宋先生一一讨教:

  一、奥巴马就职演说未提民主便是要“消灭”民主?

  大概是宋先生习惯了国内某些领导讲话的四平八稳面面俱到的八股文体式,因而面对西方名人的演说难免会有所误读。宋先生久居欧洲名都,难道以为是在听国内某位领导坐在主席台上念报告?欧美人的演说常常不拘一格,纵横挥洒,甚至常常脱稿即兴发挥,不似大陆的政治文件一样开篇必称“在某某的正确领导和某某们的共同努力下……取得了辉煌的成就,形势一派大好”,结尾必称“让我们紧紧团结在……的领导下,高举某某旗帜,认真学习某某重要思想,贯彻落实某某观”。奥巴马的就职演说风格则是十足的散文风格,体式自由不拘,思维大跨度跳跃。纵揽其全文内容,除了分析时艰、强调责任、鼓舞士气之外,还有一项重要内容就是重申美国的理念----宋先生不信?请看美国国务院的官方中文译本文字:“至于我们的共同防御,我们决不接受安全与理念不可两全的荒谬论点 ”(言外之意我们不会为了屈服于恐怖主义的威胁而放弃理念。理念是什么?当然是包含民主在内的美式价值观。)“建国先贤面对我们难以想见的险恶局面,起草了一部保障法治和人权的宪章……我们不会为一时之利而弃之”(“法治和人权的宪章”,难道不是以民主为主旨?民有、民治、民享难道不是主权在民的一贯信念?)“对于那些依靠腐败、欺骗、压制不同意见等手段固守权势的人,我们提醒你们:你们站在了历史错误的一边”(本人也提醒宋先生在下结论之前注意这一句)。宋先生听说奥巴马有个华人弟媳等“左倾”特征,便自作多情地断言奥巴马通过就职演说来“消灭”民主,于是乎激动地大唱赞歌“奇哉奥巴马,伟哉奥巴马,善哉奥巴马”……唉,假如时光倒流三、四十年,宋鲁郑同志会不会对奥巴马三叩九拜、高呼“四个伟大”、“万寿无疆”呢?

  二、从法国的“乱象”可以看出民主会导致人类毁灭?

  宋鲁郑先生相关文章先是把法国近年的出现的几起乱象归罪为法国的民主,并扣上了一顶帽子“黑手党化”。宋文称,法国精英阶层的改革因幕后财团和选民大众的杯葛而无法推行,然而,宋先生却承认欧美其他国家能够“根据时代的进步而不断对自身体制进行微调”,那么这种“微调”不算改革?这些“ 微调”成功的国家难道是专制国家?即使那些在宋先生心目中属于“非民主”的国家吧,难道有些让普通民众望眼欲穿的改革措施就不会受到掌握行政权力的既得利益阶层的阻挠而难产?中国反垄断法的出台难道不是步履维艰?燃油税的改革难道不是阻力重重?还有,借改革之名,行巧取豪夺之实的某些恶政(例如让全国广大中小投资者用代价高昂的血汗钱为权贵阶层“大小非”买单的股权分置“改革”),某些管理层官员难道不是脑门一拍就出台?只不过中国老百姓除了忍气吞声没有合法的抗议诉求渠道而已。再说,宋先生凭什么认为巴黎民众抗议反对的就一定是“好事”呢?巴黎申办奥运会失败了,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某些法国民众或许应该庆幸这种烧钱的买卖没做到自己家门口来。

  宋先生又把美国金融危机也归罪于民主体制,金融危机本是经济领域的消费透支和行政监管失控,金融海啸爆发之前的次贷危机,早在数年前就开始种下祸根了,而美国大选是最近一两年才开始的,宋先生找不到有名有姓的替罪羊,只好把一个“有更强的筹款能力”的麦凯恩拉出来,未免太牵强附会。西方经济发展本来就有着周期性,民主党人卡特执政时,美国经济不景气,后来共和党里根继任总统,经济状态便开始好转。老布什赢得了海湾战争,却无力阻止经济陷入衰退周期,而民主党人克林顿上台后通过信息高速公路计划,通过IT产业带动,又让美国进入了一轮高增长低通胀的良性发展轨道。经济模式到底是由自由市场这只“看不见的手”来主导,还是由凯恩斯所主张的宏观调控“看得见的手”来主导,这本是经济领域课题,宋先生却非要扯上民主政体的功过是非,令人费解。

  宋先生得出结论称:如果民主不进行大调整(如何调整?放弃民主?),“民主带领下的人类文明将很快走向危险的境地,甚至毁灭”。看来,宋先生真改好好复习一下人类现代史了。宋先生别忘了,曾经差点给人类带来灭顶之灾的第二次世界大战,其祸源就是德、意、日三个法西斯国家,就是后来跟德国对着干的苏联,在战争初期也是跟德国暗中勾结,瓜分波兰及波罗的海诸国,只不过后来希特勒发疯,居然跟当初的分赃者大打出手,结果树敌众多,导致斯大林格勒之役惨败,最终自取灭亡。在中国毛泽东执政的时代,大跃进饿死数千万人,十年文革成为民族的空前浩劫,难道这个时代是宋先生心目中的民主时代(您千万别把动乱中的无政府状态当作民主)?再举个离我们最近的例子,朝鲜应当不属于宋先生笔下的民主国家吧?宋先生一定认为一个国家连年饥荒,饿殍枕藉是不会导致“人类文明走向危险的境地”的,反正在某些人心目中,区区草民的性命算什么?还有红色高棉那些血淋淋的例子,也不在宋先生心目中“危险”、“毁灭”之列吧?

  三、陈水扁钢铁贪腐之身是在民主政体熔炉里炼成的?

  宋先生在相关文章中断言:“陈水扁贪腐案,根源还是在民主制度本身。如果我们跳出台湾,环顾全球就会发现,最高领导人的贪污在民主制度下实在是常态和独特惯例。比较完善的西方民主国家如日本首相、意大利总理、法国总统、德国总统、德国总理、以色列总理不一而足”。宋先生真可谓一竹竿打翻一船人了,意大利总理贝卢斯科尼涉嫌腐败,被司法机关起诉,这个不假,而其他各国总理首相等,不能因为八竿子打不着的亲友部属涉案,就被宋先生关进“常态和独特惯例”的腐败大狱吧?民主政体并不是能够彻底根除腐败,这就像一个人生活习惯再健康,也无法根绝感冒的侵袭一样,民主政体的优势首先在于,有了腐败一旦被媒体盯上会迅速曝光,媒体不会受到任何强权压制阻挠(当然民主国家对于军事机密也会有报道限制,但这些国家法律绝对不敢禁止媒体曝光腐败);其次在于一旦腐败案件东窗事发,会被司法机关迅速起诉(像陈水扁一下台,腐败证据无法用总统豁免权掩盖,特侦组立即介入),并且得到经得起公众检验的公开(某些国家连政治局委员犯案后的审判都不敢公开曝光呢?)、公正审判(宋先生大可不必对法官的“捉放扁”大惊小怪,司法内部、以及司法与社会舆论也有公正与不公正的博弈,但博弈的最终结果在民主社会里只会愈加接近公正)。设想一下,如果不是民主政体,陈水扁会不会就此逍遥法外?看看韩国前总统全斗焕的案例便知,全斗焕的案发及受审不是发生在卢泰愚的专制时代,而是真正实行民选的金泳三时代。并且,专制国家一旦前领导人腐败案暴露,往往会引发社会动荡,菲律宾前总统马科斯不是差点调动军队镇压抗议的民众?如果不是军事将领良心发现则差点酿成血案?印尼前总统苏哈托因腐败案发下台之际,通过军方挑起全国性骚乱,最后成千上万的华人惨遭屠戮淫虐之祸,难道在宋鲁郑先生的心目中比起民主国家的罢工抗议更可取?

  即使退一步看,台湾的民主政体培养了一个陈水扁,那么在宋先生心目中的非民主政体国家,其地方官吏大到省地,小至县乡镇,何止千千万万个陈水扁?膏肓绝症患者大可不必耻笑他人的癣疥之疾。宋先生自信地等待着要“看到第二个、第三个阿扁”来“一而再再而三的验证着台湾民主的进步”,那么奉劝宋先生还是不要等了,看看韩国的例子便知道?专制时代自卢泰愚结束后,还有第二个全斗焕、卢泰愚吗?

  四、中国经济成功,“温和,非暴戾,润滑剂般的”腐败有功?

  美国《新闻周刊》刊登了一篇文章“Why China works?”,令宋先生如获至宝,除了把那篇文章对中国的恭维之辞用作贬损西方民主的谈资之外,剩下的内容就是为腐败张目了。本来,西方国家的媒体体现的就是百家争鸣的精神,同样一家杂志,这一期文章可能将你骂得一无是处,下一期文章就可能把你捧得天花乱坠。其实在宋先生引为得意的这篇文章刊发之前不久,也是这家《新闻周刊》刚刚刊发过一篇批评中国的文章:《中国的处境非常危险》(2008年12月06日),除了批评中国过度依赖出口而导致的经济失衡之外,还警告中国对弱势群体社会保障系统欠缺隐含的社会稳定危险。宋先生喜欢听赞美之音也就罢了,但他实在不该为人人痛恨的腐败行为评功摆好。且不说宋先生和俄罗斯官员攀比腐败时那种“五十步笑百步”的自欺欺人心态是如何荒唐,单说中国官员虽说贪污了30%但是能“把桥建成”便是大功一件的厚颜逻辑,已经近乎无耻了。最近看过一部电视专题片《燃烧的黄龙旗》,说是甲午战争之前清政府北洋水师建设过程中,各级官吏贪污腐败,贪污比例大概就在二、三成,还没超过宋先生引为自豪的这篇文章所述比例,但也足以导致北洋水师对日惨败而民族危难降临的悲剧了。也许宋先生认为那是在战争年代,现在俺们是和平时期,不足与论,但宋先生大概忘了数年前发生的大大小小类似于重庆綦江彩虹桥(也是建桥)跨塌造成无辜平民死亡,被朱总理痛骂的长江九江大堤等无数“豆腐渣工程”带来的灾难,以及汶川大地震中惨死于豆腐渣教学楼之下的成千上万鲜活的生命了吧?同样的每平米400多元的造价,北川“最牛希望小学”仅仅因为捐建商自己派人认真监理,杜绝了各类中间环节揩油的硕鼠恶行(当然更不会有各级官员盘剥抽头),就能保质保量地建成,在强震中心屹立不倒,连玻璃都没掉一块。而那些豆腐渣教学楼的质量是不是让那30%给抽走了?或许宋先生心目中,这些每年夺去中国人生命的腐败行为并不比西方民主国家的抗议示威更“危险”,更有“毁灭” 力。

  腐败,古今中外从未有谁不把它当作祸国殃民的罪恶的,更不要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厚黑逻辑了。如果一个民族有太多的人具备这种心态,那么这个民族怕是没有了灵魂,更没什么希望了。

  既然宋先生引为自豪的那篇文章提到俄罗斯,那么我也从网上搜到一篇资料《穷人为什么不能分享经济增长的成果?》,现引用如下:“2008年,世界银行发布了两份极具震撼力的报告。一份关于俄罗斯经济状况的报告指出,俄罗斯经济增长是符合穷人利益的增长……走出困境后的俄罗斯经济,于1999年开始出现经济增长,至2007年,俄罗斯经济年均增长约6%,经济总量增加了7%。然而在此期间,俄罗斯人均收入实际增长超过了 20%。8年间,俄罗斯的人均实际工资和人均实际收入的增长速度,比人均GDP的增长速度高出两倍。俄罗斯的国民,真正地分享了经济增长的成果。俄罗斯人分享经济增长成果的另一个硬指标是,俄罗斯联邦和各联邦主体、地方政府将财政支出的三分之一,用于教育、医疗、补贴、救济等社会公共领域,从而建立和维持了一套完善的社会保障体系,让退休、失业、儿童、学生等弱势群体也扎扎实实地分享经济增长的成果”。文中还有一些资料罗列了中国经济增长与中国百姓所能享受到的发展成果与俄罗斯民众的鲜明对比(宋先生自己可以搜搜看),文章结尾评论道:“俄罗斯能建立货真价实的民生经济的根本原因是,官员是民选的。”不知宋鲁郑先生看了有什么感想?

  最后谈一点其他话题。宋先生曾在一篇文章中质疑,美国政府凭什么拿纳税人的钱救助“肇事者”金融机构?宋先生还以为那些救市资金是免费的午餐吧?须知美国政府对金融机构注资后,其新增股份要算国有控股股份,不是白给的,以后银行起死回生有了利润,国有股份是要分红的。中国不也是投入 40000亿救市么,当然中国和美国病源不同,美国是资金流动性欠缺,所以先注资给金融机构,否则高度依赖金融体系的美国经济一旦资金链断裂,其他救市措施就无计可施了,宋先生还是先学点微观经济常识再说。中国投向基础设施等领域,是为了激活产业链(突发奇想:40000亿元,要是每100元可以拿走30 元,那可是12000亿啊,在中国当官真好,腐败案发上了法庭还有宋鲁郑大律师给辩护呢)。另外,奥巴马就职典礼花费的4000万(不知道在宋先生笔下怎么就翻了两番)属于美国纳税人的钱,那么,自悉尼奥运会后便开始亏损的奥运盛宴到了某些国家花的就不算纳税人的钱了?搞个建国多少周年庆典的经费,难道也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银子?庆典之类,说好听的是鼓舞人心,说不好听的都是铺张浪费,谁也不比谁天生高尚。希望宋先生叙事论理不要使用双重标准,也不要选择性失明,对自己的膏肓绝症反应迟钝,对他人的癣疥之疾过于敏感(套用另一文中温州林明理先生之语)。

  中国华北 东方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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